“心煉之法？”

悠悠魔界無數載，魔煉師雖然很難出一個，但是加起來也出了不少，相對的，煉器法門更是千變萬化，可是這心煉之法，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聽說過。所以這四個字一出口，落鷹澗上頓時嘈雜起來。

“請問大師，這心煉之法從沒聽說過，難道竟然是大師自創的嗎？”

小開微微一笑，一言不發，可是那種傲然自負的意思，卻已經把答案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在場的所有人。

轟！

整個落鷹澗沸騰了！

開創流派，這就不僅僅是魔煉師的概念了，這已經是一代宗師的概念了，沒想到這數萬年不見魔煉師，今天見到的這一個，竟然是極品中的極品。

那把飛劍的主人倒也有些小聰明，知道自己這把劍已經不再是雞肋魔器，為了避免魔器被人搶走，趁著眾人吵鬧的當兒悄悄的溜了，竟連這種千載難逢的場面都不看了。

可是不和諧的音符總是會有的，不怕死的人也永遠存在，就在一片歌功頌德聲中，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了小開的耳中：“這恐怕是騙人的吧，這飛劍補得也太快，太玄乎了一點吧？”

頓時就有人點頭附和：“有道理，說不定是他們串通的，咦，剛剛拿出飛劍的那個家夥，好像已經不見了。”

“沒錯，一定是這樣，”尖利的聲音再度響起：“要說煉器功夫一流倒也罷了，可是連那把垃圾飛劍的來歷都能說得清清楚楚，這就有點偽裝過度了。”

這話說完，小開就冷笑起來，他一冷笑，玉壺就出手了。

玉壺身體紋絲不動，那只手卻伸出去幾十米長，一把就將人群中某個矮小的魔族給拎了起來，直接拎到自己面前。

“你……你幹什……”尖利的聲音從矮個子魔族口裏傳來，然後迅速被封殺，玉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，另外一只手輕輕一扭，就將他的腦袋擰了下來。

落鷹澗乃是萬仞絕壁，一具小小的魔族屍體落下去，就仿佛只是吹去了一粒灰塵一般，至於那幾顆匆匆逃逸的魔珠，玉壺倒是沒管，因為四只旱魃已經高高的躍起，一人分了一顆，放到嘴裏吧唧吧唧咬碎了。

那意思也很明顯，這魔珠檔次太低了，我玉壺沒興趣，就丟給拉車的幾個家夥分了。

落鷹澗上忽然就安靜下來，很多魔族都還沒反應過來，用力擦了擦眼，這才意識到：沒錯，剛剛嚴大師殺人了。

魔界不比人間，亡命之徒一抓一大把，原本很多魔族都想要當場發飆的，可是他們嘴巴剛一張開，腳步剛一踏出，卻又趕緊收了回來。

沒錯，魔族不怕拼命，但是魔族也是有智商的，必死的情況下還能拼命的還真沒幾個。

很簡單，誰敢質疑，那誰就死。這位所謂的天才魔煉師果然跟傳言一樣彪悍而強硬，看看那邊收門票收得興高采烈的隼大人，眾魔族忽然想起一件事來：這位不可一世的隼大人，三天前可是被逼當場發下了天魔毒誓的。

所以這次，又過了好久，才又有一個家夥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，在懷裏摸了半天摸出一物，遞給了站在面前的魔族侍女：“這件寶貝，麻煩大師幫忙看一看。”

眾人伸長了脖子看去，卻是一個青中隱隱泛黑，看起來坑窪不平，非常殘破的橢圓小球。

這東西比剛剛的飛劍還要難看，可是在場眾人，識貨的倒是不少，許多人都已經驚叫起來：“源木火球！”

“沒錯，就是源木火球，”火球的主人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，點頭道：“當年伯格家族麾下赤瞳牛魔的武器，這可是真正的寶貝啊。”

“咦，居然有我老牛的東西，”一個聲音從人群中響起：“老子幾百年前就把這東西弄丟了，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看到了，哈哈，哈哈。”

小開循聲望去，說話這人一副牛頭人的模樣，一雙眸子卻是紅色，腦袋上兩只巨大的彎角看起來足有一米多長，泛著鋒利的寒光，看來正是這顆球的原主人。

火球的主人頓時有點著急：“牛魔大人……您別誤會，這件寶貝……我也是花了很大的代價才從朋友那裏換來的，我……我可不是小偷。”

“老牛知道，老牛又沒說要把它拿回去，”赤瞳牛魔大手一揮：“你該幹嘛就幹嘛，老牛只是來看熱鬧的。”

火球的主人臉上露出感激之色，沖著牛魔恭敬的施了一禮，轉過頭來道：“請大師施展手段吧！”

小開卻不急於開口，他手托著源木火球，暗暗查看了一番無字天書，便有了決定：“此球主材料取乙木松精、加入了少量源木之精及玄鐵砂，以魔界極北之冰融匯九日，後又以地獄六層魔火鍛造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成，材料倒是用了不少，誠意還是有的，只可惜……”

“可惜什麽，大師盡管說。”

“鍛造之人技藝不夠，水火相濟之時無法以力壓制，不提也罷！”小開輕輕哼了哼，一臉嘆息的摩挲著球，道：“若鍛造之時稍加註意，斷然不會在一千零十六年前破損至此！”

源木火球的主人又是一臉崇拜：“大師果然厲害，此球正是損於一千零十六年。”

小開點點頭，又在球體上摸了半天，道：“這球……當真是赤瞳牛魔所煉的嗎？”

“當然，如假包換，絕無疑問！”火球主人拼命點頭：“牛魔大人就在現場，我哪敢亂說。”

“我卻覺得未必，”小開微笑搖頭，那神情越發鎮定：“即便你們所有人都說這球是赤瞳牛魔所煉，我也絕不相信，因為我這雙眼睛告訴我，這球，乃是一個女子所煉。”

全場大嘩。

“這個……這個……”火球主人這一剎那連汗都下來了，既不敢說是，也不敢說不是，剛剛小開的雷霆手段仿佛還在眼前，牛魔大人的殘暴之名也聞名已久，這當口偏偏自己是當事人，無論怎麽選擇也逃不了被遷怒的命運，他想來想去，終於撲通跪了下來：“大師……大師您高擡貴手，我……我不修了，您放我走吧。”

“不行，”小開幹脆的揮揮手，眼睛卻直向人群中的牛魔看過去：“你來說，到底這球是誰煉的？”

赤瞳牛魔身高足有四米多高，站在魔族中間仿佛巨型坦克，此刻赤紅色的牛眼瞪得大大的，死死的看著小開，看了半晌，終於緩緩開口：“嚴大師，莫非你認識我那嫂嫂？”

小開“噗哧”一笑：“我連你都是第一次見，我哪認識什麽嫂嫂姑姑的，你還不告訴我這球的主人到底是誰嗎？”

赤瞳牛魔又道：“難道大師真能從這件寶貝中看出煉器之人嗎？這事我實在難以置信。”

小開頓時傲然長笑：“這火球取材如此豐富，煉制手法又如此細膩，就連火球上的圖案紋理都如此覆雜，豈是一個男子煉得出來的？何況煉器之人為了讓火球通靈，還刻意在裏面滴入三滴鮮血，這血中純陰之氣更百分之百來自女子，你說，這火球難道還是你一個大老粗煉出來的？”
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跪在地上的魔族忍不住又擡起頭來：“大師，這火球明明醜陋不堪……哪有什麽圖案紋理。”

“圖案和紋理當然是有的，”小開悠然道：“不過在火球破碎之時便已盡毀，這魔界千萬年來，恐怕也只有我一人，能夠推斷出他破損之前的模樣了。”

他忍不住對著眾人促狹一笑：“如果你們真有興趣，我也可以將這球上的花紋盡數恢覆，畫給你們看看。”

“不用了，嚴大師，我……我服了，”赤瞳牛魔的表情又是恍惚又是沈痛，看起來矛盾之極，終於重重的嘆了口氣：“罷了，罷了，這件事情，我本打算埋藏在胸中永不說出的，不料大師竟有如此驚天手段，那我就把事情說出來，也算放下一樁心事吧。”

落鷹澗上驚嘆連連，無數雙眼睛閃爍著掩飾不住的驚訝和崇拜，他們本來想看著小開出醜的，不料塵埃落定之時，竟然全世界都錯了，而他嚴大師卻是唯一一個堅持真理的人。

“這球……是我嫂嫂星女所煉，”赤瞳牛魔一字字道：“這是當年我脫離低等魔族行列時，嫂嫂送給我的禮物。”

小開邪笑道：“可是這禮物卻有點不對勁了，這中央位置的花紋，怎麽竟是陰陽和諧的圖案？莫非你們……”

赤瞳牛魔的臉漲得通紅，連牛角都泛起鋒利的血光：“我跟嫂嫂之間清清白白，唯天可表，你……你不用誣陷我！”

小開根本就不怕他，冷笑道：“本人的眼睛從不看錯，那三滴血乃是女子純陰精血，蘊含本命能力，而且能讓你和她心意相通，要說你們清清白白，我怎肯相信？”

嚴大師現在已經差不多是金口玉言了，這話說出來倒有九成可信，落鷹澗上頓時一片哄笑，那跪在地上的魔族倒也有點眼色，趕緊時間拍牛魔大人的馬屁：“大人，其實在我們魔界嘛，這種事情平常得很，沒什麽大不了的，您……您盡管想開些。”

“我開你母！”赤瞳牛魔氣的臉色發紫，大聲道：“你們信也好，不信也好，總之……總之我們清清白白。”

可是剛才的始作俑者嚴小開大師，卻又轉變了立場：“赤瞳牛魔，你說你們清清白白，我是相信的，因為，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，我全部了解。”

轟！

落鷹澗上又是一陣哄笑。

“大師，您這是前後矛盾啊，您剛剛還說不認識牛魔大人，怎麽現在就連來龍去脈都清楚了？”自然有不怕死的魔族發問。

“不矛盾，一點都不矛盾，”小開搖搖頭：“這其中的原由，是這顆球告訴我的。”

“大師啊，您這話說得太玄乎了，這顆球，它怎麽會說話呢？”既然大師沒出手殺人，那麽發問的人膽子就更大些了，追問起來。

小開哈哈大笑：“魔器都是由天地間的精華材料煉制而成，上通天意，自然擁有靈識，我身邊這位仆人，便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白玉成妖，連白玉都能成妖，更何況是乙木松精、玄鐵砂這類寶貝呢？你們聽不到魔器的聲音，只因為你們肉眼凡胎，我身為魔界古往今來第一魔煉師，手握絕無僅有的心煉之法，又豈是你們所能比擬的？”

這話說得口氣極大，這番道理更是古怪之極，那發問之人又道：“那好，大師不妨說說看，這其中究竟是何緣由？”

小開這才緩緩點頭：“其實很簡單，那位叫做星女的魔族女子，乃是赤瞳牛魔的初戀情人，可是之後卻嫁給了他的哥哥紫瞳牛魔。”

人群中頓時跳出一人，大喝道：“嚴小開，你休得胡言亂語，褻瀆我死去的愛妻！”

小開放眼看去，此人紫瞳紫發，身高四米，容貌與赤瞳牛魔幾乎一樣，看來正是他哥哥紫瞳牛魔。

可是這次小開沒反駁，赤瞳牛魔卻也跳了出來：“哥哥，你聽他把話說完。”

紫瞳牛魔須發怒張，吼道：“莫非你跟我愛妻真有私情？”

赤瞳牛魔深吸一口氣道：“哥哥，我跟嫂子清清白白，可是她……她當年……的確是我的初戀情人。”

紫瞳牛魔全身一顫，握緊雙拳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
小開笑道：“你先不要著急，等我說完了你再發怒也不遲，如果想打架，我保管奉陪到底。”

紫瞳牛魔怔怔半晌，終於退後一步，狠狠點頭道：“你說吧。”

小開道：“星女與赤瞳牛魔當時都還年少，也都修為尚低，一次邂逅，暗生情愫，便已經訂下雙修之約，可是此後赤瞳牛魔隨著牛魔家族遠走千裏，兩人於是失散，幾百年間，星女修為突飛猛進，竟然進入高等魔族行列，而紫瞳牛魔也正式躋身高等魔族，唯有赤瞳牛魔心中有所牽掛，難以寸進，居然一直只是個低等魔族，直到幾百年後，牛魔家族在再度遷徙途中，遇到了星女……”

“沒錯，就是那一天，我記得很清楚，”紫瞳牛魔嘆道：“我一見愛妻，便驚為天人，而愛妻對我也一見鐘情，數日之後，我們便談婚論嫁。”

“你錯了，”小開笑得很淫蕩：“她沒對你一見鐘情，她只是搞錯了對象，她以為你是赤瞳牛魔。”小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，裝模作樣的也嘆了口氣：“誰叫你們牛魔家族，都長一個樣呢？”

紫瞳牛魔全身如遭電擊，半天說不出話來，兩只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來，點頭道：“是了，是了，怪不得她一直問我，記不記得百年前雙修之約。我以為她信口胡說，便敷衍她道‘當然記得’，如此說來，倒是我騙了她了。”

“你才知道啊，”小開呵呵笑道：“你騙了她，她卻不想騙你，她把清白之軀給了你，這輩子也只能跟著你了，本來這事也就過去了，可是誰叫你又沒事找事，偏偏要把她帶到你弟弟那兒去炫耀呢？”

“我……我們兄弟情誼極好，我當然想要炫耀一下了，”紫瞳牛魔的神態又是悔恨又是悵惘：“你說得沒錯，我都想起來了，赤瞳這家夥，看到我愛妻，眼珠子便轉不動了，事後我還嘲笑他修為不夠，缺乏定力，卻沒想到，他是看到了自己昔日的情人。”

“哥哥，你說的沒錯，”赤瞳牛魔緩緩道：“我當日的心情，不是你能想像的，其後我滿心怨恨，決意要刻苦修煉，成為高等魔族，不讓星女這個移情別戀的女人看低，所以你才會忽然發現，我變得近乎自虐的刻苦，在短短五十年後，就告別了低等魔族的稱呼。”

紫瞳牛魔卻又搖搖頭，苦笑起來：“弟弟，那你又可否知道，你能這麽快進步，是因為我那愛妻苦苦勸我助你，我便夜夜都趁你熟睡之後給你悄然輸送魔氣，幫你改造形體呢？”

兩兄弟相視苦笑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小開拍手道：“你們說完了，那我就繼續說。在赤瞳牛魔告別低等魔族的那一天，星女決定要送他一件禮物，當然，她跟紫瞳牛魔說是當作賀禮，而實際上，她是覺得虧欠赤瞳牛魔太多，所以想要補償，所以她決定用盡畢生的修為，做一件寶貝出來，而且，她身為赤瞳牛魔的嫂子，不方便與他交往，便只能滴入三滴鮮血，與他心靈相通，這樣來悄悄交流。這一切都是她心中的想法，自然不會告訴給任何人。”

紫瞳牛魔點頭道：“沒錯，我那愛妻幾乎窮盡了所有的手段，搜羅了一大堆天材地寶，想要全部拿來修煉魔器，我找她討要半兩乙木松精她都不給，說要全部送給我弟弟。”

小開笑道：“她一番心意自是好的，可惜她不懂煉器，偏偏以為材料越多越好，這些珍貴材料，倒是被她糟蹋了至少七成，而那三滴血液，卻也沒能讓她與赤瞳牛魔心靈相通，說起來，她這煉器之舉，算是失敗了。”

玉壺在旁邊插嘴道：“雖然失敗了，可是這麽多材料加進去，畢竟這顆火球也算有點威力。”

小開點頭道：“不錯，若是這顆球，只是送給區區一個中等魔族，那也無所謂，偏偏星女為煉此球居然把命搭了進去，那就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
紫瞳牛魔全身發抖，大聲道：“胡說！我那愛妻明明是挑戰魔界八重魔火的威力，結果失手才被燒死的。”

赤瞳牛魔卻也大叫起來：“哥哥，你所知的根本不是真相，我那嫂嫂是為我煉寶才心力交瘁而死的！”

小開卻笑了起來：“你們都對，也都不對。星女確是死於魔界八重魔火，可她並非要挑戰魔界八重魔火，而是覺得源木火球威力太小，所以想要引八重魔火灼燒，想要煉出絕世魔器，不料八重魔火過於霸道，她的功力難以掌控，最終引火焚身，屍骨無存。”

他覆又看看赤瞳牛魔：“你不想取回這件寶貝，恐怕也是怕睹物思人吧？”

赤瞳牛魔呆呆的點了點頭，慢慢的退了下去，仿佛忽然就蒼老了一百年一般。

整個落鷹澗上一片死寂，就連一根針落下去都能聽見，魔族們都呆呆的看著小開，心裏頭只剩下一句話：“這人竟然真能聽得到魔器發出的聲音，這段辛秘……這段辛秘……那是編也編不出來的啊。”

且不說牛魔兄弟如何相處，只是嚴大師這江湖地位，此刻已經被直接拔高到了必須仰視的程度了。

小熊貓眼看差不多了，提醒道：“開哥，動手吧。”

小開點點頭，直接伸手祭出遺落神訣的紅色源力，雖然在本質上依舊是“轉化”與“融合”，但是這次在煉器手法的外在表現，卻與方才第一次有明顯不同。

眾人之見紅光一現，那源木火球就如冰雪消融般液化了起來。小開雙手勾勒出一道奇異的弧線，再雙手連連變幻印訣，便有一股隱約可見的光芒在他身邊閃耀起來！

然後小開雙手一推，將殘存提取的魔氣重新註入球體中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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